說 的 是 汽 車 業 龍 頭 裕 隆 在 市 場 佔 有 率 、 年 度 營 收 淨 額 等 代 表 公 司 經 營 效 率 的 種 種 數 據 節 節 衰 退 的 情 況 下 ， 不 但 轉 虧 為 盈 ， 而 且 在 全 球 普 遍 面 臨 金 融 風 暴 的 衝 擊 下 ， 仍 能 持 續 獲 利 ， 國 家 品 質 獎 、 年 度 風 雲 車 廠 等 肯 定 ， 為 這 個 反 敗 為 勝 的 故 事 增 添 光 環 。
而 這 股 「 意 志 力 」 的 源 頭 、 這 句 「 人 心 」 所 指 ， 就 是 裕 隆 少 主 嚴 凱 泰 。
從 小 就 意 識 到 接 長 裕 隆 的 責 任
嚴 凱 泰 曾 在 接 受 訪 問 時 說 ， 他 從 五 歲 懂 事 以 來 ， 就 下 決 心 要 把 裕 隆 搞 好 ， 這 決 心 從 來 沒 有 淡 過 ， 而 且 越 來 越 強 。 說 是 五 歲 ， 難 免 讓 人 疑 惑 ， 什 麼 樣 的 人 ， 會 在 五 歲 時 就 知 道 自 己 將 來 要 走 什 麼 路 ？ 那 天 在 裕 隆 集 團 的 會 客 室 ， 嚴 凱 泰 補 充 道 ， 「 五 歲 只 是 一 個 形 容 詞 ， 事 實 上 比 五 歲 還 早 ， 應 該 說 從 我 有 記 憶 那 時 起 ， 我 就 知 道 有 這 個 接 長 裕 隆 的 任 務 ， 雖 然 不 知 道 能 不 能 做 好 ， 卻 知 道 是 我 的 責 任 ， 是 我 長 大 後 唯 一 要 做 的 事 。 」
一 般 五 歲 的 孩 子 ， 是 玩 玩 具 、 吃 果 果 的 年 紀 ， 而 嚴 凱 泰 卻 己 經 明 白 自 己 的 人 生 任 務 ？ 嚴 凱 泰 說 ， 他 五 歲 和 別 的 孩 子 玩 的 不 一 樣 。 他 玩 的 是 機 器 ， 就 算 玩 遙 控 飛 機 也 是 在 工 廠 玩 ， 公 司 裡 一 些 長 輩 們 都 幫 他 修 理 過 遙 控 飛 機 。 從 小 父 親 看 待 他 就 比 同 齡 的 孩 子 大 ， 把 他 打 扮 的 比 同 齡 孩 子 成 熟 ， 目 光 中 流 露 出 望 子 早 日 成 龍 的 期 盼 ， 他 是 背 負 著 這 樣 的 期 望 與 裕 隆 朝 夕 相 處 ， 一 起 成 長 ， 可 說 把 自 己 和 裕 隆 劃 上 等 號 。
嚴 凱 泰 的 母 親 ， 中 國 民 國 最 有 影 響 力 的 女 企 業 家 吳 舜 文 ， 在 被 問 到 培 養 裕 隆 接 班 人 的 問 題 時 ， 總 是 說 ， 「 我 不 一 定 要 求 我 的 兒 子 將 來 繼 承 這 番 事 業 ， 因 為 他 將 來 會 有 什 麼 樣 的 發 展 ， 我 看 不 出 來 。 」 但 做 兒 子 的 心 裡 明 白 ， 「 他 怎 麼 可 能 不 要 我 接 ， 他 努 力 了 一 輩 子 ， 當 然 希 望 我 來 繼 承 。 」
站 在 人 前 永 遠 挺 直 背 脊
嚴 凱 泰 透 露 一 個 不 為 人 知 的 小 故 事 。 「 我 的 背 不 好 ， 要 挺 直 很 辛 苦 ， 但 我 十 五 歲 回 臺 奔 喪 那 段 期 間 ， 只 要 站 在 人 前 ， 我 的 背 一 定 是 直 的 ， 我 的 腰 一 定 是 挺 的 ， 背 著 人 才 會 稍 稍 放 鬆 。 因 為 我 告 訴 自 己 ， 再 六 、 七 年 就 要 接 班 了 ， 我 也 告 訴 自 己 ， 我 一 定 是 最 有 能 力 挑 起 這 個 重 擔 的 人 。 」
二 十 四 歲 ， 嚴 凱 泰 完 成 學 業 回 國 ， 擔 任 裕 隆 首 席 副 總 經 理 的 職 位 ， 那 個 從 五 歲 就 準 備 好 的 心 理 武 裝 「 你 將 來 要 接 裕 隆 」 ， 又 再 次 來 報 到 ， 這 次 說 的 是 ， 「 時 候 到 了 」 。
裕 隆 的 衰 退 在 嚴 凱 泰 回 國 前 就 己 顯 現 跡 象 ， 全 盛 時 期 在 國 產 汽 車 市 場 佔 有 率 曾 高 達 百 分 之 六 十 的 裕 隆 汽 車 ， 跌 到 只 佔 百 分 之 二 十 ， 有 那 麼 多 資 源 ， 商 品 也 不 錯 的 裕 隆 ， 卻 連 續 三 年 虧 損 ， 它 的 兄 弟 公 司 中 華 汽 車 又 有 亮 麗 表 現 ， 相 形 之 下 ， 四 十 歲 的 裕 隆 需 要 再 年 輕 一 次 。
事 實 上 ， 裕 隆 面 臨 的 問 題 是 一 般 老 化 的 、 公 營 企 業 的 常 態 ， 只 是 裕 隆 所 處 的 是 競 爭 十 分 激 烈 的 市 場 ， 改 革 勢 在 必 行 。 一 連 串 的 改 革 措 施 中 ， 最 大 手 筆 就 是 廠 辦 合 一 。 把 分 散 的 新 店 廠 、 臺 北 辦 公 室 、 及 桃 園 工 程 中 心 ， 都 集 中 到 苗 栗 佔 地 三 百 五 十 公 頃 的 廠 區 ， 將 四 處 合 一 。
碰 到 困 難 就 往 長 輩 家 跑
做 這 個 關 鍵 的 決 定 並 不 容 易 ， 組 織 減 肥 將 面 臨 許 多 問 題 ， 怎 麼 減 ， 人 員 如 何 安 置 ， 流 失 的 人 力 如 何 補 充 ， 還 有 ， 廠 辦 合 一 後 ， 如 何 把 一 盤 散 沙 的 人 心 再 度 凝 聚 起 來 ？ 嚴 凱 泰 記 得 ， 那 段 時 間 ， 他 常 常 在 中 華 汽 車 副 董 事 長 林 信 義 的 家 中 窩 到 三 更 半 夜 。
「 你 問 我 如 何 下 重 大 決 定 ， 我 想 我 會 多 聽 行 家 意 見 。 很 多 人 下 決 定 時 ， 他 反 覆 評 估 ， 最 多 也 只 能 有 百 分 之 九 十 五 、 百 分 之 九 十 七 的 把 握 ， 剩 下 的 呢 ， 就 只 有 賭 一 把 了 。 譬 如 廠 辦 合 一 時 ， 我 最 擔 心 的 問 題 就 是 持 續 開 發 的 問 題 。 當 時 原 來 的 技 術 部 在 臺 北 ， 搬 到 苗 栗 後 工 程 人 員 會 走 四 、 五 十 人 ， 有 沒 有 足 夠 的 技 術 人 員 來 支 持 開 發 ？ 這 是 裕 隆 維 持 戰 力 的 最 重 要 的 因 素 。 」 他 去 請 教 裕 隆 老 臣 林 信 義 ， 林 信 義 說 ： 「 事 情 只 有 該 做 不 該 做 ， 廠 辦 合 一 是 對 的 事 ， 就 一 定 要 做 。 」 林 信 義 判 斷 工 程 人 員 不 會 走 太 多 人 ， 即 使 走 掉 一 些 ， 工 廠 技 術 人 員 轉 換 成 開 發 技 術 人 員 也 不 會 有 困 難 ， 林 信 義 還 拍 胸 脯 說 ， 至 不 濟 ， 中 華 汽 車 還 有 一 批 人 可 以 支 援 。
有 林 信 義 的 支 持 ， 嚴 凱 泰 放 心 大 刀 闊 斧 去 做 。 嚴 氏 家 訓 「 以 和 為 貴 」 ， 嚴 凱 泰 卻 有 自 己 的 看 法 ， 力 行 快 、 狠 、 準 ， 處 理 速 度 要 非 常 快 ， 品 質 要 求 要 非 常 好 ， 市 場 需 求 要 非 常 準 ， 以 此 為 行 事 風 格 ， 藉 以 形 成 戰 鬥 力 強 、 立 足 臺 灣 、 放 眼 天 下 的 裕 隆 文 化 。
在 三 義 廠 生 聚 教 訓 三 年 ， 裕 隆 終 於 轉 虧 為 盈 ， 對 於 外 界 以 少 主 中 興 、 反 敗 為 勝 來 形 容 ， 嚴 凱 泰 有 自 己 的 說 法 ， 他 說 ， 「 我 是 少 主 ， 本 來 就 要 中 興 裕 隆 ； 以 及 ， 裕 隆 是 在 我 手 上 敗 下 去 的 ， 我 本 就 應 該 讓 它 拔 掉 落 難 龍 頭 的 帽 子 。 」
銜 著 一 把 滾 燙 的 金 湯 匙
嚴 凱 泰 從 不 否 認 別 人 以 銜 著 金 湯 匙 出 生 來 形 容 他 ， 但 是 他 也 強 調 ， 「 這 把 金 湯 匙 不 只 是 金 的 ， 還 是 燙 的 ， 你 必 須 有 夠 硬 的 舌 頭 才 銜 得 起 來 。 」 談 到 裕 隆 脫 胎 換 骨 的 關 鍵 所 在 ， 嚴 凱 泰 把 自 己 的 努 力 先 丟 在 一 邊 ， 他 說 ， 「 我 們 這 一 群 人 是 業 界 最 資 深 的 人 ， 在 同 一 個 位 置 超 過 十 年 ， 有 這 麼 豐 富 的 經 驗 傳 承 ， 認 準 一 個 目 標 ， 有 恆 心 努 力 去 做 ， 這 就 是 裕 隆 成 功 的 關 鍵 。 」
世 界 性 的 金 融 風 暴 似 乎 沒 有 給 裕 隆 帶 來 困 擾 ， 九 八 年 裕 隆 仍 然 交 出 一 張 亮 麗 的 成 績 單 ， 談 到 裕 隆 集 團 趨 吉 避 凶 的 方 法 ， 嚴 凱 泰 有 自 己 的 說 法 ， 他 說 ， 「 企 業 像 一 條 船 ， 如 果 你 明 知 前 面 有 暗 礁 、 有 風 暴 ， 就 要 改 道 ， 避 開 可 能 沒 頂 的 危 險 。 而 且 ， 地 球 在 轉 ， 全 世 界 跟 著 地 球 轉 ， 消 費 者 的 消 費 習 慣 是 不 斷 在 改 變 ， 能 掌 握 先 機 的 人 ， 就 有 成 功 的 條 件 。 」
嚴 凱 泰 引 用 日 本 戴 明 獎 創 辦 人 戴 明 所 說 「 所 有 企 業 都 應 以 創 新 為 主 」 ， 所 謂 企 業 創 新 ， 其 實 就 是 消 費 者 消 費 意 念 的 創 新 ， 讓 裕 隆 反 敗 為 勝 的 功 臣 — — Cefiro就 是 這 種 創 新 意 念 的 實 踐 ， 「 唯 有 創 新 才 能 往 前 走 ， 否 則 就 會 走 回 原 來 的 老 路 子 。 從 前 大 家 都 要 開 手 排 檔 的 車 ， 因 為 可 以 省 點 油 ， 可 是 現 在 大 家 都 要 開 自 排 車 ， 因 為 可 以 舒 服 點 ， 所 以 我 們 的 手 排 比 率 已 經 降 到 零 。 臺 灣 經 過 四 、 五 十 年 努 力 ， 經 濟 繁 榮 以 後 ， 大 家 追 求 舒 適 寧 靜 的 生 活 ， 所 以 我 們 把 Cefiro的 訴 求 設 定 在 舒 適 寧 靜 ， 這 就 是 因 應 社 會 情 勢 不 同 而 轉 變 。 」
Cefiro成 功 了 ， 裕 隆 從 九 三 年 營 收 二 百 六 十 幾 億 成 長 到 九 八 年 四 百 六 十 幾 億 ， 員 工 卻 從 三 千 九 百 人 ， 減 到 二 千 七 百 人 ， 每 股 盈 餘 從 負 數 到 現 在 每 股 四 ‧ 七 元 ， 嚴 凱 泰 不 敢 自 誇 這 樣 就 是 成 功 ， 他 說 ， 「 好 還 要 更 好 」 。
一 路 走 來 不 覺 苦 ， 卻 也 不 願 重 來 一 次
回 頭 看 過 去 三 、 四 年 ， 他 想 起 那 段 臥 薪 嚐 膽 的 日 子 ， 這 麼 回 答 ， 「 若 要 我 再 走 一 趟 ， 我 不 願 意 ， 可 是 當 時 懵 懵 懂 懂 ， 倒 也 沒 有 特 別 覺 得 苦 。 」
那 段 日 子 的 辛 苦 讓 成 功 的 喜 悅 取 代 了 ， 卻 在 接 受 媒 體 訪 問 時 ， 不 經 意 透 露 出 四 十 歲 要 退 休 的 心 願 。 聽 到 這 個 不 同 階 段 所 發 的 心 願 ， 嚴 凱 泰 笑 了 起 來 ， 他 說 他 不 能 否 認 這 項 報 導 ， 因 為 他 可 能 對 記 者 說 過 這 句 話 ， 但 是 當 時 實 在 太 累 了 ， 才 會 有 渴 望 退 下 來 過 安 靜 日 子 的 想 法 ， 現 在 己 經 過 了 這 個 階 段 ， 眼 前 有 這 麼 多 任 務 ， 他 笑 笑 說 ， 「 應 該 可 以 做 到 八 十 歲 吧 ！ 」
今 年 一 月 起 ， 嚴 凱 泰 辭 去 裕 隆 首 席 副 總 經 理 的 職 務 ， 將 未 來 的 管 理 重 心 ‧ 自 裕 隆 汽 車 轉 移 至 整 個 裕 隆 集 團 的 資 源 整 合 ， 各 個 傳 播 媒 體 以 他 正 式 接 班 來 形 容 ， 但 當 記 者 要 他 以 裕 隆 集 團 執 行 長 的 身 份 談 談 裕 隆 集 團 的 未 來 時 ， 嚴 凱 泰 想 了 想 ， 說 ： 「 這 個 問 題 明 年 再 回 答 吧 」 ， 為 什 麼 是 明 年 呢 ？ 嚴 凱 泰 說 ： 「 明 年 這 個 問 題 會 更 明 朗 」 ， 從 他 回 答 這 個 需 要 各 種 條 件 配 套 才 能 得 出 完 整 、 具 體 答 案 的 問 題 ， 應 證 了 先 前 嚴 凱 泰 說 自 己 生 性 膽 小 ， 事 實 上 ， 做 為 一 個 資 產 龐 大 、 品 牌 傳 統 的 老 字 號 集 團 的 掌 舵 者 ， 謹 慎 是 必 要 的 。 他 以 「 快 、 狠 、 準 」 的 原 則 締 造 裕 隆 反 敗 為 勝 的 傳 奇 ， 瞻 望 未 來 ， 他 說 ， 「 可 能 未 來 我 們 發 現 快 、 狠 、 準 是 錯 的 ， 應 該 慢 、 柔 、 偏 ‧ 世 界 怎 麼 改 變 我 們 不 知 道 ， 我 們 只 知 道 ， 我 們 必 須 跟 著 世 界 進 步 。 」
這 就 是 嚴 凱 泰 ， 隨 時 在 調 整 自 己 的 步 伐 ， 以 跟 上 世 界 轉 動 的 速 度 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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